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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國京兆府萬年縣青龍坊一尾迷途胖金魚 先後於國姓爺大學、賠款大學主修時空資訊工程 自認為不成才歷史學家、三流小說家與還算入流美食家。 已出版著作:《清宮 紅塵盡處》、《拍翻御史大夫》與《蘭陵公主》

2014年6月3日 星期二

[歷史普及] 撒馬爾罕的金桃──影響世界的粟特人

撒馬爾罕的金桃
──影響世界的粟特人

作者:謝金魚

原載於《典藏‧讀天下》五月號特刊






1907年英國探險家斯坦因行經敦煌的烽燧時,意外得到了一包一千六百年前的信,信上是他完全無法解讀的文字。


在斯坦因之後,前往敦煌盜取經卷的法國探險家伯希和,則在他取得的文書中發現了《沙州都督府圖經》,從中發現一個康姓人名可能與伊朗語有關,而康姓是來自西域康居國的人常常使用的姓氏。於是伯希和追溯唐書,發現曾有康國的首領率眾移入唐帝國的記錄,因此認為唐代的蒲昌海有一個康居移民的聚落,而古稱康居的康國與其周邊的諸國,在漢文、阿拉伯文與拉丁文中,有另一個統稱,叫做『粟特』。


由此,各國學者展開了對於粟特的研究,但是多年以後,學者們才確信,斯坦因得到的那包信上,寫的正是粟特文。


於是,一個曾經以商業影響世界的族群,重現於世。


wiki的唐帝國與周邊國家圖



位於今日中亞的烏茲別克斯坦與塔吉克斯坦,阿姆河、錫爾河所夾的狹長地區被稱為索格底亞那,住在這個地區、說粟特語的人,被稱為粟特人,這種『語族』的概念與今日認知的『種族』並不一致。粟特一詞是《魏書》中的譯詞,在漢魏之間的史料中也譯粟弋,在此之前,則以康居、安息等國名存在於漢文文獻中。

粟特人出現在這個地區的時間很早,大約在西元前六世紀的波斯帝國時代,他們就已經定居下來,並成為波斯帝國的一部分。西元前四世紀,隨著亞歷山大大帝東征,粟特人也被征服,在亞歷山大死後,被併入了希臘化的大夏王國。兩百年後,當匈奴人在北方崛起,大月支西遷,粟特地區戰亂頻仍,暫時地從歷史上消失。直到張騫在西元前一世紀,從西域帶回康居國的情報,索格底亞那的歷史才又被銜接起來。

 

小國崛起


粟特人一開始出現在歷史的舞台上,就伴隨著經商的紀錄,但是他們一開始都是作為各個王國的附庸存在。在西元初到三世紀,控制著西域商業的主要商人都來自於貴霜王國(即今阿富汗與北印度),粟特人僅僅是貴霜商業網絡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隨著貴霜的衰落,粟特人也趁勢而起,三世紀開始,他們逐步甩開貴霜的制約,透過納貢等方式,逐步建立起自己的商業網絡,連通東邊的中國、北邊的遊牧汗國和西邊的羅馬帝國,斯坦因得到的那包信,就寫作於這個時期。

這些信被稱為『粟特文古信札』,共有八封,寫成的時間約在西晉末年,從姑臧、敦煌等地寄出,要送往撒馬爾罕與沿途的城市。這八封信顯示了粟特商人一直關注著中國的局勢,在撒馬爾罕通往中國腹地的沿線上,都有粟特人的組織,甚至有各地的代理商與轉運商。有些人則不只單身前來,也帶上了老婆孩子,粟特文古信札中就有兩封信出自一位粟特女子之手,她抱怨丈夫不肯帶她回去,氣憤之下,她甚至大罵丈夫「我寧願嫁給豬狗,也不願意做你的妻子」,這份文書不只顯示了粟特家庭的糾紛,也顯示了粟特商人往來於絲路之上是很頻繁的事。



粟特文古信札三號文書正面
這封信由一對母女寫成,收件人是她們的丈夫與父親,現藏於大英圖書館


魏晉南北朝時代,雖然中國境內政權林立,卻不能阻礙粟特人逐漸在中國站穩了腳步。政治的力量對於他們而言,是經商必須的助力,他們早年是混入使團中跟著代表西域諸國的使節進入中國朝貢,借此掩護他們的商業行動,當他們在中國站穩腳跟之後,也逐步引入更多的粟特人,在絲路的要衝上建立一個個聚落。對於當時無暇他顧的統治者來說,命粟特人自己推選出的首領管理是最方便的作法,因此,粟特語中的『薩寶』(其意為隊商首領)就納入了北朝至隋唐的政府組織中,各郡的薩寶到中央的大薩寶,就成為管理粟特人與其他西域移民的政府機構。北齊與北周的粟特人不只經營生意,也在隴西養馬支援戰爭,甚至也在北齊北周和北方興起的突厥之間擔任傳譯與外交工作。


北周史君墓石槨圖像

浮雕中顯示了一位人首鳥身祭司面對著一個火祭壇,代表了墓主的祆教信仰。
史君墓位在西安周邊還有其他粟特墓葬,很可能存在粟特人的墓葬群。



隋代虞弘墓圖像
漢白玉彩繪浮雕描繪了墓主夫婦在死後世界宴飲的景況
中間身披彩帶的男子正在跳著胡旋舞,旁邊則有樂隊
正下方則是獅子與勇士的戰鬥


語言在商業與外交領域是最重要的武器,粟特人卓越的語言能力和遊歷各國的經驗,也讓他們得以擔任使節。粟特人的勢力也不只向中國延伸,他們很快就得到了北方遊牧政權的信任,六世紀的突厥汗國興起之後,便倚賴粟特人協助他們管理麾下的諸多部族,甚至出使到歐亞大陸另一頭的東羅馬帝國。



 行商到地與海的盡頭




當時,日益強大的突厥在當時造成北齊與北周的壓力,兩國送出大量的絲綢以求突厥不要南侵。對於遊牧民族而言,絲綢的用處不大,但是在粟特商人眼中,這些絲綢就是不需成本的商品,與其囤在營帳裡蟲吃鼠咬,不如賣出去賺去暴利。於是,粟特人說服了突厥可汗,讓他們派出使團前往波斯與東羅馬帝國,這個團隊與其說是使團,不如說是一大幫業務員。

粟特人首先來到波斯,希望說服波斯王購買突厥擁有的絲綢,但是波斯王意識到粟特人作為突厥先鋒、試圖壟斷整個歐亞大陸絲綢專賣的意圖,此舉無疑將犧牲波斯商人的權利,於是拒絕,並發動了海上與陸上封鎖,試圖截斷粟特人與東羅馬帝國的聯繫。但是粟特人取道北境,躲開了波斯的監控,成功進入東羅馬帝國,也使東羅馬向突厥派出特使,於是,這些來自北齊北周的免費絲綢,成為粟特人對波斯等國發動商戰的武器。
        

阿姆河遺寶中的黃金馬車
阿姆河遺寶(Oxus Treasure)是十九世紀於阿姆河流域發現的文物
據信是西元前二到六世紀波斯第一帝國到希臘化時代的寶藏,現藏於大英博物館

從洛陽、長安、河西走廊、歐亞草原到地中海,從北齊北周的皇宮、突厥的汗帳到東羅馬皇帝的宮殿,粟特人出身於歐亞大陸的正中央,準確地感知著世界的脈動,沒有一個地方是粟特人進不去的,即便在西藏與北印度交界的山嶺中,也有他們的足跡。粟特語成為連通歐亞大陸的通用語,夾在各國勢力之間的小國,憑藉著靈活的身段與絕佳的組織力,建構起一個隱形的商業網,粟特本土也迎來了前所未有的黃金歲月。

但是,粟特人並不知道,一個巨大的威脅正在西方醞釀著。



阿拉伯人襲來


粟特本土有許多大小不一的城市與寨堡,各由當地的家族統治,寨堡與規模較大的小型城市,則向大城城主稱臣,這些以大城為中心結成的城邦,在漢地文獻中稱為「國」。河中地區的粟特城邦有康國、安國、米國、東曹國、西曹國、何國、畢國、史國……等。在中古時期,這些粟特城邦以何國為界,分為東西兩部,西邊奉安國為首、東邊則以康國馬首是瞻。在粟特城邦中的貴族並沒有明確的階級與稱號,多稱為「迪赫坎(Dihqān)」與「領主(Khuv)」,可同時用於康國、米國等國的國王,也可用於臣服其下的城主。


撒馬爾罕大使廳想像圖
撒馬爾罕外的Afrasiab遺址被認為是中世紀康國的王宮所在地
其中被稱為大使廳的廳堂四周繪有各國來使的壁畫


除了世襲的貴族之外,粟特還有大量的自由民,他們可能是手工業者、農人、小商販或工人等,另外還有大量的奴隸。此外,就是大量的粟特商人,大商人的地位甚至能與王公貴族同等,許多貴族也經營商業,例如附於安國的畢國,就是一個商人城,沒有國王,由商人們共決國事。在近年的考古研究中,也已經發掘到畢國的商棧與城牆,有相當寬大的大門,可能考量到商人裝卸的需要,其商業貿易之興盛,可見一斑。

不過索格底亞那雖有寨堡、城市與城邦這三層形制,結構卻不嚴密。像畢國隸屬於安國,似乎不能算是一個城邦,但是在漢地文獻中,仍稱其為「畢國」,這一點在阿拉伯文獻中也有記錄,「畢國可視為一個城邦,國人不喜歡任何人稱其國為村莊。如果畢國公民去至巴格達,被問起來自何方,他會說自己來自畢國而非安國。」由此可見,即使在政治上隸屬於安國,畢國人對於自己的城邦有很深的歸屬感與驕傲,不認為自己就是安國人。

鬆散的結盟與諸國之間的衝突,對於粟特人原先的宗主突厥與中國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到了七世紀,西方的阿拉伯帝國崛起,在中文史料中稱之為大食,在擴張的的過程中,首先擊垮了波斯,將帝國的疆域推到粟特邊界,而粟特人內部的矛盾,也成為阿拉伯帝國向東擴張的助力。首位攻入河中地區的呼羅珊總督在西元673年揮軍東征,但是只攻下畢國並在安國範圍內抓走一些俘虜,並未駐軍。

片治肯特宴飲圖
這幅壁畫描繪著頭戴王冠的粟特王公與其他商人宴飲的圖像


675年新總督薩依德上任後,再次東征,當時西粟特之首的安國太后雖然希望以重賄送走阿拉伯人,出於戰略的考量,阿拉伯人接受安國的和議並要求以當地的領主們為質。在安國的協助下,阿拉伯人得以繼續攻打東粟特諸國,而後又退回阿拉伯境內。數年後,薩依德的繼任者第三度攻入索格底亞那,以美貌著稱的安國太后不惜以身相許,請求康國王、粟特全境之王突昏的協助,最後粟特聯軍再次失敗,阿拉伯軍隊也因此得到安國換取和平的大批財寶。

雖然在阿拉伯文獻的紀錄,七世紀下半的這數場戰爭中,粟特諸國損失了不少錢財與領主、武士,但是阿拉伯人當時的目的僅止於掠奪。真正使阿拉伯帝國在粟特站穩腳步的人,是西元704-705年就任呼羅珊總督的屈底波,除了勇猛詭詐之外,屈底波也充分利用了粟特諸國之間的矛盾,尤其在712年攻打康國的戰爭中,屈底波是在安國與火尋國(即花剌子模)的幫助下得勝。除了戰爭,屈底波也在粟特諸國大興土木、建立清真寺,甚至逼迫城市中的居民搬遷,好使阿拉伯人得以進駐,屈底波的軍隊據說北至石國(即赭時),東至唐帝國境內的疏勒鎮(即喀什)。隨後粟特諸國在畏懼之下,趁著屈底波回師呼羅珊時,向突厥請求支援,雖然此次戰事失利,但是也使突厥的勢力進入河中地區。

屈底波之後,有長達20年的時間,總督們陷入與突厥、突騎施纏鬥的泥淖,粟特諸國作為戰場,更是苦不堪言。直到善於用兵也長於治民的總督納斯爾就任,納斯爾除了繼續作戰之外,也改善內部的稅制問題,並接納曾經投靠突厥的粟特人有條件地回歸。然而納斯爾的時代僅持續了短短十年,由於此時阿拉伯帝國的政權正逐漸由烏馬亞家族轉向阿拔斯家族,政治與宗教上的激烈衝突,致使納斯爾不得不在748年退出呼羅珊。

同一時期,阿拔斯王朝興起、突厥第二汗國滅亡,而唐帝國也來到極盛的轉捩點、玄宗天寶年間。西邊是剛改朝換代的阿拉伯帝國、東邊則是如日中天的唐帝國,索格底亞那無可避免地再次成為兩國角力的戰場751年的怛羅斯之役,唐帝國重奪西域的意圖就此中斷,755年的安史之亂後,更是完全失去對於北亞、中亞的控制權。隨後興起的回鶻、葛邏逯等原屬突厥的遊牧汗國阻斷了索格底亞那與唐帝國的交流,河中地區成為突厥人與阿拉伯人交鋒之處,為求生存,粟特人或伊斯蘭化、或突厥化,也逐漸拋棄了粟特這個名字。當阿拉伯文獻開始記錄粟特地區的歷史時,已經是十世紀以後的事,當時粟特人的商業規模大不如前,世界局勢也已經改變。

 

遺忘、隱藏與消融


怛羅斯之役失敗後,唐帝國的勢力再也無法深入中亞,原先受到唐帝國保護的粟特人也不能回到故土,於是他們積極地成為唐帝國的一份子。在此之前,由於突厥內部局勢混亂,部分突厥人與粟特人內附,與原先就居住於此的粟特人們合流,有人從軍、也有人繼續經商。而唐玄宗重用胡將的策略,也給了這些與突厥雜居的粟特人出頭的機會,安祿山就是其中最成功的案例。


唐代鎏金鴛鴦蓮瓣紋金碗
何家村遺寶出土於陝西西安,金銀器具有強烈的西域風格,被認為是唐代接受西域文化的有力證據。


安祿山的名字就是粟特語,其意為光明,由於粟特人多信奉祆教,祆教崇拜火、崇拜光明、相信黑暗與光明會不停地戰鬥,因此在轉譯的過程中,就把光明的意思衍生成了戰鬥神。安祿山的母親是一個突厥女巫、生父姓康,在父親死後,其母改嫁了安延偃,安祿山也跟著改姓安。

現代常說外國窮小子到美國發展是一種『美國夢』,那麼安祿山的人生,可以說是一個粟特人的『唐國夢』。他的崛起與商業有關,他因為能說六種蕃語所以在邊境的互市擔任仲介與翻譯(牙郎),因為對不同族群有所了解、加上擅於逢迎,所以他得到節度使的賞識,成為節度使的義子,在粟特文化中,義子或者貼身宿衛就是視做心腹的預備幹部,安祿山也憑藉著節度使的信任,扶搖直上。而後,安祿山靠著戰功與調停族群紛爭而得到唐玄宗的賞識,他也積極以粟特的人脈經營副業、以政治力庇護他旗下的粟特商人,如同他的粟特祖先一樣,安祿山在商業、政治與軍事上齊頭並進,三十九歲時就成為一方節度使,並在天寶末年統領了三個藩鎮,成為河北最有權力的節度使。

但是安祿山並不是沒有敵人,雖然他努力地巴結玄宗最寵愛的楊貴妃、甚至不惜拜貴妃為母,卻無法避免與貴妃家族的衝突,因為貴妃的堂兄、宰相楊國忠本身也是一個具有商業頭腦的人,楊國忠的利益與安祿山早年一致,但是隨著安祿山坐大而想入主中央,兩人也面臨決裂。


史思明石冊殘片
北京豐台史思明墓出土漢白玉石冊殘片,史思明死後被其子諡為昭武皇帝,並以皇帝規格下葬。
我們知道『昭武九姓』一詞也常被用來指稱入華粟特人,史思明的諡號,或許代表了他所統治的族群。


最後,楊國忠說服了皇帝剷除安祿山,首先就是扣住安祿山在長安的家人。殊不知,安祿山早已培養了強大的私兵,光是他認作義子的就有八千人,他因為與太子不睦,早有反意,早先不反,只是顧忌著玄宗的提攜之情,想等玄宗去世後再下手。楊國忠的行動給了安祿山叛變的口實,於是,造成唐帝國元氣大傷的安史之亂由此開始。

安祿山雖然一度成為皇帝,但是後來被親信所殺,他的勢力由史思明繼承。安史之亂前後歷經八年才平定,唐帝國雖然勝利,卻是在安史二人培養的河北軍人臣服下才得到的和平,也從此失去了對於藩鎮的控制力。在唐代的史書中對於安史二人的評價很低,但是在安史二人死後,河北仍立廟祭祀,稱為『二聖』。


其實安史之亂的對戰雙方中都有粟特人,但是在大亂平息之後,唐帝國內部產生了強烈的排胡情緒,在戰亂並未波及的揚州,甚至出現了殺胡事件,為了洩恨,許多長相不似漢人的人無端犧牲,在朝廷內部也有不應重用胡人的言論。這種強烈的情緒造成粟特人的不安全感,為了身家性命,粟特人有的改姓,不能改姓的就說自己並非來自西域,而選擇了位於沿海的會稽作為出身,並表示自己是周代康王之苗裔,比附這些久遠的世系來表示自己乃是唐人,也不再給孩子取粟特語的名字,然後積極地與唐人通婚,一代代洗去自己高鼻深目的外表,好融入唐帝國中。

依附於其他遊牧民族的粟特人也差不多如此,在突厥破散之後,原先依附於突厥的粟特人以部族的形態分散到不同的族群中。其中一支被稱作索葛部而併入沙陀,在唐末的紛亂中,沙陀人乘勢而起,建立了五代中的後晉、後唐與後漢,其中的後晉與後漢就是索葛部建立的政權,五代到宋之間,出身沙陀的安氏一族,如後唐宰相安重誨等,也都是索葛部的後人。改了漢文的譯名,粟特人卻改不了他們在武力上的天份,但是失去了根源與族群記憶,在中國的粟特人最終還是逃不過消融的命運。



粟特的後裔


在八世紀之後,粟特人不得不被周邊的各個強權同化,最後連語言都逐漸消亡,曾經在東亞各地使用的粟特語也慢慢地失去聲音。

十九世紀末,斯坦因在敦煌撿到了那包信,三十多年後,終於有人透過對比的方式解讀出了這些文字,認定那是粟特文。

同一時期,一個牧羊童在塔吉克斯坦的穆格山放羊,意外拾得幾枝樹枝,上面寫著他看不懂的文字,東西被送往莫斯科,東方學家認出上面寫的是粟特文,於是蘇聯派出了考古學家前往當地,挖掘出深埋在山區裡的八世紀遺跡,帶回更多粟特文書。



八世紀粟特婚約
這是穆格山文書中的一份粟特貴族的婚約,穆格山戰役的時間距離婚約訂立的時間已有十年之久,可能是這對夫妻為了逃避阿拉伯人而隨身攜帶的重要文件。



而後,另一位蘇聯的語言學家在塔吉克斯坦的雅格諾河谷中找到一個族群,這些被稱作『雅格諾比人』的人們過著半定居的生活,放牧就是他們生活的全部,他們不太與外界交流,仍保留著自己的語言與生活方式,一代一代地傳承著,即便他們並不清楚這些傳統的來源為何。

直到語言學家卻發現他們的語言結構與粟特文可以對應,由此認為這些人說的『雅格諾比語』就是粟特語的後代,而根據雅格諾比人的說法,他們很可能就是在阿拉伯攻擊的戰爭中逃入河谷躲避的粟特人後代,現在,塔吉克斯坦當地的組織正在協助他們保存這些正在消失的語言與文化。

冥冥中,那些建立了粟特輝煌時代的靈魂似乎不甘心沉默,越來越多的證據被挖掘出來,於是,粟特人的歷史也被一點一點地重建起來,這個拼圖至今尚未完成,但是露出的輪廓已經足以震驚世界。

回想起來,當斯坦因撿起那包信時,他並不知道,撿到的不只是一包信,而是一個族群的歷史。




關於粟特城邦的地理環境與阿拉伯帝國未入侵前的城寨分布、統治情況,參見巴托爾德(V.V. Barthold),張錫彤、張廣達譯,《蒙古入侵時期的突厥斯坦》上,第一章〈河中地理概述〉


1 則留言:

  1. http://hcbooks.blogspot.tw/2012/09/2005_2043.html
    2005年介紹過《撒馬爾罕的金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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