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回成大去找助教聊天的時候,助教說起他前陣子接待一位日本學者,演講之後,這位學者很客氣地問他怎樣才能去花蓮,但是他隔天必須回日本,所以時間很趕,但是這位先生雖然客氣,卻很堅定地說:「半天或幾個小時都沒關係,我真的很想去花蓮。」,於是助教就載他去了。一路上,老先生沒說他為什麼要去,直到車子開上海岸公路,來到花蓮的海邊,在路邊休息的時候,老先生坐在面海的地方,淡淡地說:「我小的時候就住在這裡,已經幾十年沒有回來了。」,助教這才知道他曾經是來到花蓮的日本移民,在戰後被遣返回去日本。
我因為做唐史跟中亞的關係,一直以來不太願意去碰台灣史跟近現代史,總覺得那些太靠近時代的東西過於沉重,直到最近,因為課綱和Kano的關係,才感覺自己對台灣的理解竟然這麼少,直到看電影才知道嘉南大圳長這樣呀~~簡直跟馬英九一樣(表示鄭重反省的意思)。
昨天在看馬志翔的訪談(上篇,歷史沒有對錯、下篇,台灣人應該認同自己)時,他提到了歧視的問題:「歧視的源頭是因為不了解。人對自己不熟悉的事物會產生恐懼,一恐懼就會抗拒;而通常人表達抗拒最快的方式就是言語,再來就是行為。.......當時在台灣出生的日本人被內地的日本人稱為「灣生」,他們在日本母國完全被歧視。在戰後,一群花蓮吉安(吉野村)的灣生被遣送回去後,內地的日本人將他們丟棄在一個鳥不拉屎的荒郊野外,讓他們在那邊自己生活好幾個月,說如果他們到時候還活著,才有人會來接他們。所以歧視這種東西是不分族群的,看你要從什麼角度切入。但是歷史不會告訴你這些;歷史只會說:他壓迫你,你被他壓迫。看事情有很多角度,沒有是非對錯,除非你竄改歷史。」
而後,在同學的FB上瞄到了關於灣生的紀錄片,才知道在花蓮有一位台日混血的田中實加小姐正在幫助已然年邁的灣生們紀錄他們的故事、要為他們找到回家的路。田中小姐的文筆輕快,但是在講述這些故事時,即便是平實的筆調,也難免顯出灣生們天涯何處是故鄉的痛苦。
田中小姐的訪談裡,還有一位是藝妓的女兒,母親為了賺錢到北投,卻淪落為酌婦(陪酒後可以帶出場的),在空襲中死去,女兒後來隨著其他藝妓回日本,在我們的理解裡,能夠回到母國應該慶幸,但是她卻說:「在空襲時,母親已病亡。我,一個十歲的女孩跟著這一群藝妓、酌婦一起回到了日本。我是在臺灣出生的日本小孩,一九四六年四月十九日是我人生第一次的歸鄉(日本),竟是感到如此惶恐無助!在船上航行的這些天,心中有過無數個幻想,幻想著回到自己國家的模樣。鹿兒島,一個陌生的碼頭。一上岸我們這群沒有家、沒有親人的孤兒被帶到偏遠山區,我們像是傳染病毒般被遠遠排除在外,日本政府要我們在這裡好好活著,三個月後,如果沒有發病就能離開。三個月到了,我沒有餓死,也沒病死,我覺得這是我最大的不幸!因為接下來的人生,是我連自己都憎恨自己、看不起自己的人生!我沒有人可以依靠。然而回到這沒有家人、沒有錢財、什麼都沒有的日本,我不得已成為藝妓,之後更成了酌婦,陪伴著連對方是誰都不清楚的男人,度過無盡的暗夜……」(摘自故鄉-灣生的回家故事 粉絲頁)
這些告白看著令人心酸,這位年邁灣生的回憶中,唯有花蓮是安全而快樂的故鄉,軍國主義是應該被譴責的,但是對於這些長者的回憶,卻不應該被捨棄,今年五月,田中小姐關於灣生的著作集將出版,年底,灣生的紀錄片也將上映,有很多訊息,希望大家能多多注意,也請努力分享。
故鄉-灣生的回家故事 粉絲頁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